豆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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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离】生一个吧(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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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了一场秋雨后,天气愈发地寒了。

  秋叶总是堆起来又落,檐下的燕子一家飞走,天也变得高远了许多。

  执明昏沉三日,除了撬开牙关,喂进一点儿参汤外,什么都没办法喂进去,脸颊也变得瘦削了许多。从前虽是硬朗的、有棱角的,却也是饱满的,便是在战时,最辛苦狼狈的时候,他也总是能香甜地吃下饭,几乎不曾这样瘦过。

  慕容黎命人端了水,执着小刀轻轻地帮他刮去了下巴上滋出来的胡茬,然后帮他修了修鬓角——他从前帮他修过那么两次,他每次都很高兴,乖乖地把手摆在膝盖上坐得端端正正的让他摆弄,刀片轻轻刮过他乱长的鬓角时他还总忍不住怕痒似的缩一缩。可惜这次,人却始终一动不动,直到修好了,都一丝一毫的反应也无。

  好了。

  慕容黎轻声道,扶着他的头把方才铺在底下的手帕撤下来,把碎发包好,然后缓缓地让他躺回到枕头上。

  下巴干干净净,鬓角整整齐齐。

  慕容黎盯着他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心念一动,挟一缕发在指尖,用小刀割下,然后又割下了一缕执明的,将两缕发打了个结,结在了一起。握在手中看了一会儿,轻轻地连同那只红色的宝宝的小鞋子一道,放在了他的枕边。

  睡吧。

  他苍白得透明的手指抚了抚他浓黑的眉毛,然后起身,他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当日,太傅命第一时间封锁王城搜查,慕容黎思忖片刻,却命人立即将还未传达的命令截下,太傅不解,慕容黎却拿出执明所赠的王印副印,众人虽狐疑,却也只得听信。

  太傅是直到慕容黎的第二条命令下达后才知他的意图的。

  这第二条命令,却是散布出消息,是幸得神医妙手,蛊毒已解,只是王上不免身体受损,因此罢朝几日。

  之后,封锁王城搜查的命令才终于下达。

  只是,时间早已足够那死士的同党将消息传出。

  执明罢朝,三日内递上的折子却都已一一批示下发,字是执明的字。

  莫郡侯亲来送了一大批人参燕窝,出去时还拿了赏赐。

  若对方沉不住气,今日必定会派人来探,而王宫早已暗地里布置得如同铁桶一般,只要有人来,必定可以生擒。

 


  慕容黎从执明寝宫走出时,已神态轻松,不带一丝一毫忧色。

  方才刚刚坐了近两个时辰,一一看完了各地递上的奏折,又弯着腰帮人修了鬓角,此刻腰疼得整个后背都是涔涔冷汗,但他不能现出丝毫的颓色。

  “奴婢扶着您吧。”

  芝兰一向是几个姑娘里最聪明嘴严的,再加上底细也早已排查过,因此这两日都是由她在身边陪着,却眼见着人本就苍白的面色短短几天里变成了白里透着隐隐的苍青,透明得几乎可以看见皮肤下的血脉。

  心中不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

  “不必了。”慕容黎淡淡道,稍稍挺直了腰背走在前面。

  腹中双生子已差不多足了七月,滚圆,芝兰从背影看去却只能看见那窄细的腰身,因为沉重的腹部不免被坠得有些向前弯曲。但那廖大夫却还是说小王子太小了,养得不好。

  说来也是,算算人放开了心怀、能好好吃下点东西的时间也不过才月余,偏生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只盼王上能平安无事才好。

  芝兰这几天每天夜里睡前都要拿出入宫前娘给求的灵符握在手里念上两遍,但对上姐妹们却还是要摆起笑脸来说王上没事,就是还得多歇歇,这不是就给侯爷耍赖说不肯看折子了?侯爷这两日精神还好,又舍不得他劳累,便都搬过来看了,你们不可出去乱讲,莫让人家取笑我们王上。

  只有她知道,哪里是还好。

  昨天夜里人才坐得受不住了,难受得伏到了桌上。

  她在向煦台伺候的这大半年里,慕容黎鲜少示弱于人,坐都是端端正正的坐,是难受得紧了才会让人看见他的弱态。

  那廖大夫原本是隔几日来一次,近日却日日都来,慕容黎不肯诊脉,只道自己无碍,竟还惹得那廖大夫发了脾气,直言道没有看到蛊虫是什么之前这毒是解不了的,他一日不醒你就一日折腾自己么?孩子你不要了不如一副药堕了省事。

  这话说得已是僭越,而且这怒气也发得莫名其妙。

  但慕容黎却连眼也不抬,淡淡问道,若是靠参汤吊着,他能撑几日?

  廖峥阖目,狠了狠心如实道,不过月余。

  慕容黎一脸懒得解释,但见人坐下打算跟他死耗,才终于缓缓开口道,若执明死了,我自然陪他,这两个孩子孤苦伶仃,何必生下来?宗室里自有厚德兼有帝王之才的子弟,我会挑一个合适的人。

  他这几日都没有说这许多话,一开口却惊得平素也一向冷淡的廖峥瞠目,更吓得伺候笔墨的芝兰打翻了刚刚研过墨的砚台,墨汁溅上了粉色的鞋面。

  谁能想到他打得是这样的主意?

  慕容黎!那廖大夫竟唤了他的大名,指着他的手指微微发颤,嘴唇开开合合,竟然词穷,最后只颓然道,自己定会保住执明一命,要他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慕容黎点了点头,手中的折子看过了一本,又拿起新的一本。

  政务繁重,老臣虽无二心,却自成一党,变法推进阻力重重,学宫多世族,挑出来的世家子却多思想守旧,难堪大任。原本天权富庶,兼之气候又好,风调雨顺,少有灾祸,百姓也大多活得安逸,知足常乐,凡事遵旧例就能妥妥帖帖,是以他也不必操心。而为天下之主却全然不同,南涝北旱、蝗灾、流民、天下初定后残余势力的叛乱、各怀心思的宗族,若无新法,势必是要出事的。

  他也是时至今日才真正知道执明这一年来究竟有多艰难。

  他将一封又一封关于变法的方案送至莫澜府上,满心以为这样便可帮上他,却不成想他竟举步维艰至此。

  慕容黎记起人在他的跟前总是笑得无忧无虑的模样,轻轻叹气,廖峥又说了什么,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他没有折腾自己,只是执明在一日,这江山他总还要替他撑;或者能救他一命的筹谋在慢慢收口,该做的部署他总信不过旁人;执明呢,他总不舍得他在那里孤零零地躺着,总要去陪陪他的。

  他有些受不住,脚面也骤然从微肿到直接肿得老高,成了馒头,但他们的两只小猴儿却很乖,这几日都没有折腾过他。

  他活了二十几年,早就明白了,一天不倒下,受不住的事还是一样要受着。

  谁人不在苦苦煎熬呢?

  他也不是生来就有这个刀光剑影跟前给自己当肉盾的傻瓜的。

 


  第三日子夜,天罗地网终于收了口。

  把人拿下的是传闻中已不跟在慕容黎身边的方夜同庚辰,两人身手利落,卸了来人的胳膊,在后颈一拍,拍落了死士口中的毒丸。那人反应倒快,还欲咬舌,慕容黎已亲自出手,咔嚓一声卸了人的下巴。

  便是那些在周围布网的暗卫们,凡这一年才刚刚跟在二人身边的,无不被慕容黎惊到。

  他们都觉他看起来安静而孱弱,像是一朵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花。

  却只有从战时便跟着他们走过来的人才知道,他是一藏于鞘的刀,刀上带毒,见血封喉的毒。

  人很快被搜干净了随身物件,关入了水牢。

  慕容黎坐下,一一看过呈上的东西,一封信函,一把短匕首,一匣暗器,一些银票。

  踌躇片刻,命人取了块绸帕隔着,拆开了信封。

  竟是给他的信,对方已猜到是局。

  是一个邀约。

  邀请他只身前来王都城外蒙山中的天盖寺相见。

  又言明事关执明性命,若宣侯毫无诚意,尽可带亲卫前来。

  有何不可?也不过是看着执明毒发身死罢了。

  慕容黎撂下信纸,阖目,手指轻轻覆上高隆的腹,指尖微颤。

  


  是夜,慕容黎坐在床畔看了执明许久。

  火烛太亮,他的睫毛颤了颤,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他就轻轻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想起当日执明带着背上那个长得骇人的刀口兴冲冲地来见他,却给他赶走那次。天下着雨,他怕执明出事,话一出口却就后悔了。然后又换他夜骑百里去探他,执明因为发热脸色通红,背朝上卧着,伤口晾在外面,肿得吓人。行军中床不大,他却偏偏要四肢摊开了睡,像一只憨憨的小乌龟。

  军医在沾着酒帮他擦拭着身体降温,他接过了酒碗和沾湿的纱布,坐在他跟前帮他擦。

  执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忘了走之前刚刚和他生过气了,见到他顿时笑了起来,问阿黎怎么来了啊?

  问完才记起正在生他的气,又侧过脸去不理他。

  他坐在床前给他擦着身,他一声不吭地生着闷气。

  这份沉默久到慕容黎以为他睡了,人才后脑勺朝着他小声说,别擦了,刚骑了这么远的路。

  他们两个之间隔了那样远,他千山万水地也要来,从不知累。

  却总是舍不得他也千山万水地向着他来。

  ......

  怎么能就这么死?

  他虽不畏死,但更想和他好好过这一世。

  这一趟,是非去不可的。

  “等我回来。”他低声说,轻轻地俯身啄了啄他的额头。

—————————————TBC—————————————

居然快七百粉了 好快啊

冒昧问大家一句 是哪个地方戳到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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