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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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离】生一个吧(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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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明生辰前日,整座王都张灯结彩。

  

  提前试放的烟火窜上了天,舞龙舞狮的队伍还在如火如荼地排演,直到夜半都未能安静下来。

  

  百姓是当真喜欢爱戴他的,与他究竟是天下共主,还是天权的王无关。

  

  常居高位,人命亦微渺如蝼蚁草芥,是生是杀,往往不过是上位者的一句话。天下万民,在他们的心中不过是棋盘上的黑白子,为了全局舍弃数子也不会有丝毫的愧疚迟疑。

  

  但于执明,人命却从不是棋盘上的棋子。

  

  他们是边城杀鸡宰羊招待天权大军的阿婆婶子;是躲在门后头羞答答地偷看他的农户家的小娃娃;是总是散发酸气却在阵前披挂上铠甲饮干美酒摔了酒坛山呼誓死效忠王上的文官;是整日唠唠叨叨,总想替他早逝的老子管教他,却偏偏又比谁都容易对他心软的太傅;是平时为他寻跳得高的山羊会唱歌的鸟,战时却为他寻来名种宝马和铠甲的莫澜、是会做桂花糖酥饼的姑姑、是每一个真心实意地跪下称一句王上的百姓。

  

  他少时虽喜胡闹,偶尔荒唐,更曾说过能为阿黎负尽苍生的傻话,却从来都是真正热爱着这些人的。

  

  这一点没人比慕容黎更懂。

  

  而这份热爱正是为君者的格局,远比任何的权谋手腕更难得。

  

  与其说是执明一统了江山,不如说是黎民选择了他。

  

  他从来都配得起这份爱戴。

  

  

  

  慕容黎想着这些的时候,身边的执明已经睡得熟了。

  

  耳边犹有王城中烟火落下后残存的隆隆余响,身边的人也难得地睡得香甜,呼吸声沉重。

  

  是他命人在晚膳后拿了些淡酒,三言两语便唬着他喝了几盏。近日来他夜里时有抽筋,或气闷需要小坐片刻,或胃里灼热难受想要喝水,执明一直不敢睡实,总是听见他稍有响动就腾地坐起,前朝的事又琐碎,一直没法休息好。

  

  那个挂在脖子上连睡觉也不摘的金子打的小王八乖乖躺在他的胸口,在黑暗里有些发亮。

  

  慕容黎白日睡得久了,躺着一直胸口发闷,便靠坐着看他,听外面烟火窜上天空的响声。

  

  他睡着的样子还是像个孩子一般不设防,被子夹在手臂底下,似乎怕热似的蹬出了一条腿。

  

  “阿黎......”

  

  他小声地呢喃似的叫他,“不疼,给揉......”

  

  是这些日养成的习惯,梦里还惦记着怕他抽筋。

  

  “不疼,睡吧。”

  

  他轻轻伸手摸了摸他剑形的粗眉毛,人低低地从喉咙里咕哝了一声,朝着他这边挪了挪,不再吭声了。

  

  在时间面前,有些事改变了,但有些事从未变过。

  

  

  

  翌日一早,执明照常趁着人沉睡未起时偷了个香,心满意足地端着点心匣子上朝去了,晌午回来时向煦台却不见了人。

  

  因为未逢整岁,今年的寿辰却也没打算大办,宫宴也定在了明日,这日本该是宝贵的二人世界。执明前前后后找了一圈,有些担心,又绕回殿前才见着芝兰,姑娘一身红衣,盈盈一拜道,“给王上贺喜。”

  

  “免礼,阿黎人呢?”

  

  执明给这么一句搞得一头雾水,只当作是贺他生辰的吉利话,还东张西望地找着人。

  

  “王上请随我来吧。”

  

  “去哪儿?”

  

  芝兰掩口一笑,“王上别问了,您一会儿就知道了。”

  

  姑娘袅袅婷婷地在前面引路,步子都带着平日里没有的欢快之意,执明这才察觉多半是阿黎给他准备了什么好玩意儿,心下微微一松,不觉有点淡淡的喜悦和期待,但又开始担心走得这样远,不知会不会把人累到。

  

  下了向煦台,行到偏殿,芝兰把人引进去,笑道,“王上请吧。”

  

  自小照料他的谭姑姑站在门口脸上也带着慈爱的笑意,上前道,“侯爷特地吩咐,说务必请王上蒙上眼睛,沐浴更衣后再去相见。”

  

  执明一愣,却也不多想,只摆摆手笑道,“蒙上便是,阿黎吩咐了就按他说的办。”

  

  内侍们围上来为他蒙上眼睛,宽衣沐浴,然后换上新衣。

  

  执明抽了抽鼻子,新衣熏过香,香味很特别,淡淡的却让人很是安神静心。

  

  莫不是阿黎亲手帮本王裁了衣裳?

  

  他的心里猜想着,有些甜,却越发担心他会不会累着。

  

  

  

  再被人引着走出去时约莫已经是下午,正是秋老虎毒辣的时辰。

  

  有人扶他在坐榻上坐下,将一碗和一筷交到了他的手里道,“侯爷吩咐,请王上用过膳再去相见。”

  

  执明愈发地糊涂了起来,伸手打算悄悄把蒙眼的黑布扯开一条缝看看,近在咫尺的人声就忍着笑提醒道,“王上!”

  

  执明清了清嗓子,“无事,这蒙眼布太厚,本王热了,刚刚只是想松快松快。”

  

  周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低笑声。

  

  敢这般笑的姑娘都是慕容黎身边伺候的,她们见过的执明脾气最好,因此都不怕他。

  

  执明无奈,但想着阿黎在等他,还是决定管它是什么,依他所言吃了便是。

  

  碗沉甸甸的,执明用筷子戳了戳,是面,当即挑了一筷子送进了口中。

  

  这一口不得了,却让他一下子就分辨出了是慕容黎的手艺。

  

  当日他因伤口的炎症起了高热,在营中昏昏沉沉,慕容黎披星戴月前来,守了他一夜,翌日清晨已不见人影,却留下了一碗面。

  

  都是男人,出身又贵极,执明想也知道那碗只有几片小青菜的面好吃不到哪儿去,只是感念阿黎这份心意,却不成想竟当真滋味极好,劲道细滑,汤汁鲜美,可见是费了一番心思。

  

  慕容黎身边的方夜还为此很是发了通牢骚,说自家主子只握过笔、握过剑、握过萧的手,居然为他握了一回擀面杖。

  

  竟是这面。

  

  执明低下头,喝了一口汤,心里却又酸酸涩涩的。

  

  他如今的腰不得久站,这样费力的事如何做得了?今日过完定得好生休养几日。

  

  唯恐辜负了人这番辛苦,执明认认真真地连汤底都喝了个干净,接过了帕子,擦拭去了嘴角的汤汁,终于又等来了人引路。

  

  

  

  这一回外面已经不再似刚才暑热,想来已经近了黄昏。

  

  引路人带着他又行了数百步,终于道,“王上,到了。”

  

  有谁在他的后脑一扯绑带上的活结,蒙眼布轻轻地滑落在地。

  

  头顶,是小院院门上挂起的一对大红灯笼,两侧是垂坠下来的红绸,不远处几间开阔的木屋窗上都贴着大红色的喜字,有谁把一挂鞭炮点燃了,噼噼啪啪地作响,一身衣摆拖曳在地上的长长红衣的慕容黎站在阶上,朝他伸出手,微微一笑。

  

  执明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只觉如坠一场不真实的好梦,半晌才回过神来,高高地翘起了唇角,扬声唤道,“阿黎!”

  

  他倒腾着步子朝他跑了两步,狂喜中险些也给自己长长的衣摆绊个跟头。

  

  执明伸手提着衣角,这才惊觉自己身上的是天权王族的男子婚服。

  

  “阿黎!”他提着衣角终于走到了他的跟前,接住了他朝自己伸出的手,伸手一拥,把人轻轻地圈进了怀中。

  

  他难以置信地唤他,“阿黎......”

  

  他因为衣饰的剪裁遮挡住的已高隆起的腹部温温软软地抵着他,执明唯恐碰伤了他,忙换了个姿势从背后抱他,将下巴轻轻地蹭到了他的颈窝,“阿黎是想要与我成婚么?”

  

  他甚至不记得该自称本王。

  

  慕容黎莞尔不答,从他的怀中轻轻挣脱,牵过他的手,引他朝主屋走去。

  

  执明这才看见,堂屋中,红烛高燃,供奉着贴着喜字的瓜果,请来的是他们的父王母后的牌位,地上摆放着两个蒲团。

  

  “执明,你可愿与我拜过天地先人?”

  

  “求之不得。”

  

  执明注视着他,目光炯炯,声音喑哑。

  

  他脸上现出喜不自胜之色,眼中却波光粼粼,将两个蒲团并排摆好,取了三炷香点燃,扶着如今身子笨重的人让他依偎着自己跪下,自己率先拜下,大声道,“瑶光王、王后,父王、母后在上,孩儿执明,今日在此与阿黎结为夫夫,请您四人做个见证......”

  

  慕容黎亦随之拜下,因身子沉重,拜不得太低,只得在心里默默地随着他念了一遍,低声祝祷道,“父王母后保佑,愿我与执明,生生世世结为夫夫。”

  

  执明闻言全身一颤,转过头,见人目光低垂,却一片挚诚,眼光温柔,一时只觉欢喜得想要大叫,胸口又胀满着酸涩,手足无措到不知该怎样对他才好。

  

  慕容黎转过头,见他眼圈通红,脸上偏又挂满傻气的笑容,对他展颜一笑,却也不觉眼睛泛了红,伸手轻轻掐了掐他的脸,笑道,“王上不扶我起来么?”

  

  

  

  屋外,一簇簇金色烟花升上夜空,组成一个个文字,多是些祝寿的吉祥话,或有祈祷五谷丰登、海晏河澄。

  

  屋内,红烛高悬,慕容黎执笔,在大红色的纸笺上写下:

  

  从兹缔结良缘,结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

  

  执明接过笔补上“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然后,仿佛是拿到了世上最稀罕的珍宝般的,欢喜地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过了一遍又一遍。

  

  慕容黎莞尔,推开了格窗,说婚书有什么好看的。

  

  一簇簇金色的烟花后,大红色的终于升上夜空,拼作一个百年好合,一个白首偕老。

  

  少顷,慢慢地在夜空中消散。

  

  执明立于他的身后轻轻地将人环住,他的怀抱在秋夜里暖得像火炉,像倦鸟的巢。

  

  慕容黎放松地依偎向他,疲倦地微微阖目。

  

  “执明,生辰快乐。”

——————————TBC——————————  

太聪明的人多是冷的,而他的笨拙总是触之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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